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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原形毕露

在释沙竹一番流畅的解释后,石头目瞪口呆,心悦诚服:“师父,你太了不起了,你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在两个月的时间内,石头学会了毫无破绽地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轻而易举地掌控他们的心理,不露痕迹地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变幻。

比如:将一枚铜钱变出十枚铜钱,十枚铜钱又变回一枚铜钱。他还能神通广大地将画里的死物变成鲜灵活现的活物。

比如:画里的牡丹一层层舒展开花瓣,沾着露水,招来蜜蜂;画里的鲤鱼穿出画卷,在案几上活蹦乱跳。

至于令人痛彻心扉的咒语,比如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在石头手里都会被一一破除。

他还会一些惊险刺激,老少不宜的戏法,比如:吞云喷火、吞刀、穿心,把自己变成恶虎豺狼。他觉得最有用的遁术,释沙竹也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他。

石头从来没有如此兢兢业业的对待过一件事情。他把每一种戏法和心得都详细地记录在本子上,每一天都写下比他过去十六个春秋所写的字还要多得多的字。

凭借词汇量的扩充,他新奇的发现曾经令他不屑一顾的书本隐藏着前所未有的乐趣。

这两个月他不可避免地培养了一个怪癖,面对无处不在的铜镜——它们曾被他称作“怪癖专属物”,现在已然成为他最亲密的伙伴。

他无法不在它们面前挑剔自己的一举一动,醒来的样子,睡前的样子,伸懒腰的样子,吃饭的样子,大笑的样子,灵活飞舞的手指的样子……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每一处地方有了最清晰的了解,并且对它们与生俱来的模样心满意足。

在象山山腰的两个月,不只是石头收获了硕果累累,释沙竹也在山谷中侥幸寻得那根被农青山遗弃了二十年的神农鞭,并把它交给主上。

释沙竹见石头已经基本学会了他的手艺,而他待在一个没有农青山和农青云的地方已无任何意义,便决定下山前往神农宫。

石头寸步不离跟着释沙竹,固执的认为自己只学到了冰山一角,而释沙竹是一个永远也挖不完的宝藏。

再次进入神农宫,石头发现农青山和农青云这对两个月前不肯相见的师兄弟已经彼此释怀。

农青云对农青山照顾周到,好酒好菜招待,还常常与他相叙往日师兄弟的旧情。

他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知道要撬开农青山的嘴,套出神农鞭的下落,并不是一两个月的事。

农青山虽然没有回馈农青云的热忱,依然保持一贯的冷漠与不易接近,但他已不再拒绝农青云。

他知道农青云虽然嘴上不再提神农鞭,可是却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那些进进出出给他送点心饭菜的人,那些每日两次,绝不间断地给他整理房间的人,他们的眼神时而专注深沉,时而飘忽不定,他们的心里所背负的远远比手上的活计沉重。

农青山过惯了寺院寂寥冷清的生活,他比农青云更有定力。

石头看见农青山每日都待在房中研读经书,也把农青山归于他最不愿接近的腐朽书虫。其实石头不知道,农青山在天黑所有人入睡之后,穿梭在神农宫的每个角落,甚至冒死进入后山禁地,直到清晨的一丝曙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才无奈离开。

夜晚是农青山最清醒的时候,夜色越浓,他心中的仇恨就越多,黑暗好像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魔鬼,无情地将他一步步推向深渊。

农铁舒是唯一一个在农青山心里产生了一点光亮的人。

她在海会寺潜伏了半个月后,便回到了神农宫。她自然一无所获,因为神农鞭根本不在寺院内。奉父亲的命,她对师伯照顾得无微不至。

农青山对这个侄女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似乎由来已久,有时在恍惚之间,他竟然把她当做了自己失踪已久的女儿。

一个深秋的黄昏,在日头隐没之前,石头看见农青云带着农青山鬼鬼祟祟地从神农宫的后门离开,他好奇的跟了上去。

农青云和农青山来到神农宫的后山禁地,这个禁地是专门炼制绝顶毒药与解药的场所,只有历代掌门才可以进入,非法闯入者将被诅咒受百毒侵袭,百虫噬咬,下百层地狱,不得超生。

禁地内云雾缭绕,似仙境一般,奇花异草,世间罕见,它们仿佛带着非凡的使命在此地生根发芽。

蛇虫飞鸟小心翼翼的挑选它们的食物,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腐肉,融入土里,滋养它们曾经贪恋的生命。

其实这里的一切规则都没有逃脱自然界的法则,只不过表现得极端凶残和不可思议。

石头三番两次为了避开奇形怪状的生物,差点被农青云和农青山甩掉。

农青山对禁地并不陌生,不过他是二十年后头一回目睹白天的景象。

警觉的神经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担心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今天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可以在白天进入禁地的机会。

他必须睁大眼睛,或许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藏在他不经意的一瞥中。他必须竖起耳朵,或许那使黎玉露中毒的野花野草正在低声抱怨它们被迫成为杀人凶手。

农青云把农青山带到了一片其貌不扬的褐色小花面前。

“大师兄,看这些不起眼的小花,没有见过吧?这二十年来,我们神农宫多了许多秘密武器。”农青云笑了,肆无忌惮的邪恶从他的笑容里逃窜出来。

在这片一直以来都只属于他的天地里,他竟然忘了要在人前有所隐藏。

或许他根本没忘,而是有意为之,如果他的师兄还是以前的师兄,就不会对这样的农青云感到意外。

“师弟,师父临终前嘱托我要把先辈留下来的炼药术发扬光大,让神农宫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你看这些奇花异草。我日日夜夜守候在它们身边,了解它们的习性,培育与它们之间的感情,最终炼制出了新一代的神农顶。如今我们神农宫已成为江湖上的第一大帮派。”

“恭喜师弟。”农青山心不在焉地敷衍。

“大师兄,神农宫宫主之位本来是你做的,如果不是你在二十年前突然失踪,现在领导神农宫的人是你。”

“师弟,”农青山打断了农青云的虚情假意,“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面对农青山不出意料的嘲讽,农青云习惯性地苦笑一声。

“有一件事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只有大师兄可以帮我。”

农青云顿了顿。

“神农鞭乃神农炎帝传下来的至宝,是历代宫主传承的宝物,到了我这一任宫主手里却丢失了,没有了它,神农宫就失去了根基!虽然现在江湖上还没有哪个帮派敢动神农宫,但他们虎视眈眈,不可小觑。只有找回了神农鞭,神农宫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甚至可以和明朝军队对抗,推翻明朝统治!我有愧于先辈,无论如何我也要不惜性命找到神农鞭!”

“师弟对我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我已告知,我并不知道神农鞭的下落。”

“大师兄,神农鞭正是在二十年前师兄失踪的时候丢失的。”

“你的意思是我偷走的吗?”农青山突兀的颧骨在落日的余晖中铮铮发亮。

凭借寻回神农鞭不可动摇的决心,农青云排除万难,咬牙继续往下说:“大师兄或许也会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当时大师兄的夫人身中剧毒……”

“农宫主勿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农宫主好追逐功名利禄,对神农鞭和宫主之位势在必得。而我却是个淡泊名利之人,当年我连宫主之位都可以不要,又怎会稀罕什么神农鞭!”

农青云的脸上红白交错,面对师兄变本加厉的讥讽尴尬不已,在片刻的局促之后,他稳定了心绪:“大师兄,我寻找神农鞭是为了神农宫。如果神农鞭可以重回神农宫,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在所不辞!”

农青山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话,他的目光停留在农青云身后不远处的一片片黑漆漆的树叶上。

那些树叶其貌不扬,在一大片争奇斗艳的花丛中默默无闻,与世无争。

农青山的心揪成了一团。

这是他前两个月才刚刚认识的一种剧毒植物——黑乌海,它的植株全高不到三尺,主根很短,然而这短短的一小块根茎就可以致十几个人毙命。

“大师兄,如今江湖上众多门派脱颖而出,挑衅神农宫的权威。如若我宫复得此鞭,定然能叫不服我宫之帮派俯首称臣。若师兄得知神农鞭下落,请务必如实相告。”

农青云看见农青山面无表情,凝神沉思,以为自己的话或多或少影响了农青山,猜想虽然农青山对神农宫有恨,可他毕竟曾经是神农宫的弟子,又怎么会完全不在乎神农宫的荣辱兴衰?

“我累了,回去吧!”农青山独自朝神农宫宫殿的方向走去。

费尽心力仍未得偿所愿的农青云看着农青山的背影怅然若失。

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神农鞭到底在不在农青山手上?他答应回神农宫,完全只是因为寻找他的女儿吗?他漠然的神情背后有一种被压抑的强烈情感,是愤怒?是怨恨?还是其他什么?

农青云无意识的环顾四周,在这片对神农宫弟子来说最威严的土地上,他依旧没有撬开农青山的嘴,他还能怎么做?

看见农青云四处张望,石头惊惶失措赶紧匍匐在地上,其实他面前的那丛灌木密不透风,如果不走到近前,根本看不出背后躲着一个人。

“哎哟!”石头感觉右腿一阵刺痛,他惊叫之后没忘了起身观察农青云的去向,见他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内,才开始嗷嗷放声大叫。

借着残阳留下的最后一线眷恋之光,石头看见自己右腿脚踝青紫,肿的像馒头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石头转头四处寻找袭击他的凶手。

密林中静的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地上满是枯枝败叶,沙砾磐石,除了偶尔一阵妖风穿过,石头什么也没有发现。

糟糕,是不是农青云发现他了?刚才他在看什么?一定是看到他了,所以朝他射来暗器!

原先他对农青云这个德高望重的一宫之主敬佩有加,此次偷听到农青云和农青山的谈话,宫主的尊崇地位在他心中一落千丈。

他不是傻子,虽然不知他们师兄弟的恩怨,但也可以听得出农青云为了得到神农鞭不断逼迫农青山。

石头心急如焚,把右腿脚踝抬到眼前,果真看见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暗器!暗器一定在里面,怎么办?怎么把它取出来?他会不会死?如果他死在外面,他娘知道了该怎么办?

石头汗如雨下,对着肿胀的脚踝又挤又捏,不过一切都是徒劳,反而青紫的部分渐渐扩大,朝着他的小腿慢慢上攀。

情急之中,石头想到了他的师父释沙竹,立即起身一瘸一拐朝山下疾走,他要通知师父立即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因为农青云是个卑鄙小人,自己恐怕会连累了师父。

进了神农宫的后门,石头努力使自己走得像正常人一样自如,不过无济于事,幸亏众弟子都在饭堂用膳,没有人看见他笨拙的体态。

在西面的长廊上,离释沙竹的房间只有一步之遥,一个人叫住了他。

“喂,石头,你跑哪去了?怎么不去饭堂吃饭?你不是一向吃饭最积极吗?”小乞丐从长廊尽头快步走到石头面前,带着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

“你怎么了?一瘸一拐的,摔了一跤?”

“嗯,是……是摔了一跤。”石头没有对小乞丐说实话,此时除了相处两个月的师父,他谁也不相信。

小乞丐在神农宫中来去自如,去象山海会寺的路上,小乞丐和农青云亲如父女,石头又不是真的毫无知觉的石头,他早看出了小乞丐与农青云交情匪浅。

“你怎么搞的?这么大个人也会摔倒,你这么顽皮,你爹娘不伤脑筋吗?”小乞丐有模有样的教训石头。

“哎哟!”石头又觉得一阵剧痛从右腿脚踝传来。

“这么疼吗?我帮你!我会正骨!”小乞丐二话不说拉过石头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伸手拦腰扶着石头。

“我扶你回房,你坚持一下,几分钟就帮你搞定!”

“不不……”石头想要甩开小乞丐的手,却觉得他那瘦弱的手臂像铁爪一样牢牢钳着他。

“我……我去找师父,谢谢你小乞丐,你,你去吃饭吧,别管我了!”

“你这是说什么话,我小乞丐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吗?正骨我最在行,你师父也比不过我,信我的!”小乞丐不容石头拒绝,拉着他进了房间。

石头自始至终都在抵抗,小乞丐好不容易才把石头弄到床上,气喘吁吁道:“你……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你救不了我,我要死了!”石头闭上眼睛,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什么,你说什么鬼话,摔了一跤就能死吗?”农铁舒凑近石头,“唉呀,你的脸怎么黑了?”

“我要死了!我知道了农宫主的事,他要杀我灭口!”石头悲凉的嘟囔,“我有临终遗言要告诉师父,你让我去见他……”

“哎呀,你的腿!”小乞丐一声惊呼,立即跑到墙角,取过油灯拿到床边。

石头脚踝上的毒液已经顺形而上,整个小腿都肿了起来,有碗口粗,呈青紫色。

“你这哪是摔跤了?你去了哪里,腿变成这样?”小乞丐一把揪住石头的衣领,她对石头不信任她恼怒不已。

“放,放开我!”石头拼尽全力掰开小乞丐的手,却连一根手指头也没能撬开。

“呜——我要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哼!”小乞丐的手往前一推,松开了石头的衣领。

“臭乞丐,你以为你是谁,对我这样指手画脚,天天欺负我,你和农青云都是一样的货色!坏人,天底下最坏的人!”石头絮絮叨叨,两眼望着昏暗的屋顶,这是他人生中离幸福最远的一刻。

在这一刻中他想起了他的生命里最严苛的一张脸,父亲的脸,此时这张脸祥和关爱,是他最大的动力,可以为他驱走一切黑暗。

“我要去告诉我爹,让他惩治你们这些坏人,我爹不会放过你们,哼,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怕我爹怕的要死,哼,对付你们就是小菜一碟……”

“啊!”钻心的痛从石头的脚踝传来,像是被蟒蛇咬了一口,他想蹬一脚,他的腿却被死死按住。

一块带着清香的绢帕从天而降,甩在他的脸上。

“咬住!”小乞丐的声音从脚底传来,“半盏茶时间你就不会疼了!”

石头手忙脚乱把绢布拧成一团塞在两排牙齿之间,将它紧紧咬住,不是因为小乞丐不容辩驳的命令,而是因为绢布上的阵阵清香似乎减轻了他的痛楚。

半盏茶的时间中,石头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啃咬,被抓挠,被挤压,被撕扯,终于在绢布上的清香也几乎要失去它的神奇功效时,一切疼痛突然从他身体倾泻而出。

“呼呼呼……”石头呼呼喘着气,绢布随着强烈的气流冲出口腔。

小乞丐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嘴角带着一滴污血。

“你嘴角上怎么有血?刚才你都做了什么?”石头挣扎着坐起身来。

“救你命啊!呵呵!”小乞丐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瓷瓶。

“救我命?”石头低头朝自己的小腿看去,肿胀已经消失,青紫色渐渐转为淡红色。

小乞丐将翠绿瓷瓶中的白色粉末轻轻洒在石头脚踝的伤口上。

“小乞丐,你,你帮我吸出毒液了?”石头神情激动,紧紧抓住小乞丐的胳膊,“你,你为什么帮我,你和农青云不是一伙的?”

“神经病,和农青云有什么关系?”小乞丐脸颊绯红,轻而易举便甩开了石头的手。

“他想杀我!”

“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因为我听见他,他的秘密……”

“秘密?石头,今天你到底做了什么?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告诉我!”小乞丐在床边坐下,神奇肃穆的盯着石头,不容许他说一个谎字。

石头低头想了一下,小乞丐是他的救命恩人,恐怕他之前对他的看法都是误会,便坦诚相告。

“今天我看见农青云和知因走出神农宫的后门,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没想到他们上了一座山……”

“后山禁地?你竟敢去神农宫的后山禁地!”小乞丐咬牙切齿,像是遭受了不能容忍的侵犯。

“我我又不知道那是禁地……”

“等一下再找你算帐!说,继续说,一个字都不许漏!”

“后来后来他们两个谈话,农青云逼知因交出什么神农鞭,知因说自己没有……呃……”石头绞尽脑汁,没有再想出多余的画面,“就是这样,然后他们俩都走了。不过农青云发现了我,便向我射了暗器……”

“胡说,你的腿明明是被蜈蚣咬的,哪里是什么暗器!”小乞丐翻了一个白眼,责怪石头愚蠢无知又冤枉好人。

“蜈蚣?我这脚真是被蜈蚣咬的?”

“废话,禁地里的毒虫专门咬你这种蠢蛋!”

“我……”石头无法辩驳,作为一个初出江湖的新人,由于缺乏经验,在经验丰富的小乞丐面前只能忍气吞声。

“还有我警告你,别说农宫主坏话,他们师兄弟的事你知道个屁!”小乞丐站起身,“你的腿睡一个觉就没事了,我走了!”

门“哐当”一声关上,马上又被打开。小乞丐像一阵风一样闯进屋中,抓起床上的绢帕,转身就跑。

“这是你的?你怎么会用这种东西……”石头的脑袋随着绢帕一起移动。

“是农宫主女儿送给我的,让我注意卫生!”门外传来小乞丐的声音。

石头愈加糊涂,一个乞丐要讲什么卫生,讲了卫生还能做乞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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